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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:我在看的時候覺得有一個有趣的對比,就是前馬共的成員不在馬來西亞,他們在不同的地方說出當時的故事,而這樣的紀錄片的第一次正式放映卻又是在另一個國家台灣,很想問問導演第一次放映的感想。

廖克發:真的很高興大家參與「不即不離」的起點,十年前我來到台灣學電影,而人生很奇妙,我來台灣那天在新加坡起飛的早上接到電話,我的祖母過世了。走到今天,我拍了這部片,沒有台灣的養分我不可能去拍,但也是因為離開了馬來西亞,我才有這樣的空間把故事講出來。雖然我也很想把片子帶去馬來西亞,但其實很難,馬共的議題很複雜,而且談論也需要小心。

主持人:您有這樣的念頭到拍攝,經過了多少籌備期?

廖克發:三四年前,我根本不知道我要拍馬共,因為我不知道我的祖父。當時學電影覺得需要拍些東西,就回家,問了全家人祖父的事情,才知道馬共的歷史。還活著的馬共目前分布在馬來西亞北部和泰國,我很想找到真的看過我祖父的人,而其實我有拍到,我在泰國南部找到最後一個來自我家鄉的人,他認識我祖父,當年祖父犧牲的時候他十多歲,但這段後來因為不適合所以沒有放到片子裡面。我認識到原來有不在馬來西亞的馬來西亞人,有些人去了中國,而當時政治運動正盛,像是文革的時候,這些人是最先受到打擊的,因為他們帶有南洋色彩,加上 曾是英國殖民地,中國會認為他們可能是英國間諜,有些馬來西亞人因此死掉。葉老那些人是因為中國太辛苦了,所以偷渡到香港,但他們從零開始,還帶著小孩。拍他們的時候會感到難過的是,這些馬共的老前輩,他們的小孩不相信他們,而當他們從中國來到香港時,已經過了受教育的年紀,所以很難生存。馬來西亞的政府不承認、課本也沒寫。

 

Q 三四年前籌備影片時,到哪一個時間點跟來自義大利的製片陳璽文製片認識呢?

陳璽文:首先我想說謝謝,而且我今天看的感覺很不一樣,一開始我以為會很沈重,但其實片中很多歌也很多人在跳舞。跟初剪不太一樣,原本剪了兩個半小時。我們在台藝大念書,本來我都在做紀錄片,經過南特影展認識克發,這部片的另一個導演陳導演,我們在新加坡做這樣的國際合作,這部片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生。我們從台灣或義大利等不同的角度看,希望幫助他把這個故事說得更完整,我覺得這是一個家庭故事,所以我建議他從這邊切入,比較容易產生認同。紀錄片當中你看到的人,其實陸陸續續跟我們聯絡、讓我們拍下一部片,這是很棒的事情,拍的時候我們不只在拍紀錄片,而是跟人接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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廖克發:真的,他們都會說「欸小廖,你沒錢吧?我們幫你籌錢。」我接下來有關於馬來西亞的紀錄片計畫,也是關於有點敏感的題材。

主持人:這部片回到馬來西亞會有怎麼樣的困難?

廖克發:我們很希望上院線,但馬來西亞的審查制度很怪,比方說儘管國歌很浪漫,但是可能不能放,我們花了很多時間找到不同的國歌版本,在日本殖民時期甚至有日語的,但我不方便放到影片裡面。其實如果針對華人族群可能還好,但我希望所有的馬來群眾與印度群眾都可以看到。政府長時間的把爭取獨立與馬共運動種族化,拍攝時馬共的老成員、華人跟馬來西亞人抱在一起,我們看到的時候非常驚訝,因為現在的馬來西亞社會你看不到,但當年跨種族的和睦很普遍,馬共裡面有馬來人有華人,也有印度人。

 

Q 拍完預期的影響?

廖克發:我拍片很多時候是因為對自己的疑問,十年前我來到台灣時我不覺得我愛馬來西亞,很多年輕的馬來西亞人到國外求學或工作,因為我們在國內沒有公平的機會。我問自己為什麼我不愛馬來西亞,後來接觸了我祖父,拍了馬共,更好奇「為什麼他們愛馬來西亞」?那時候甚至沒有馬來亞藉,他們不是公民。他們在香港中國住那麼多年,看到我來訪時楞住,一開口卻瞬間可以回到馬來西亞口音來跟我說話。我拍他們的時候,他們的感覺很像年輕人,好像這些事情是昨天才發生。他們對馬來亞的夢還在,有一種熱情,這是我在年輕的馬來西亞人身上看不到的,我很想問這個問題,我也想表達這樣的情感。拍片前我不會說我愛馬來西亞,但也是因為歷史空白,我們需要找到一個對馬來西亞的連結,再去想我們可以怎麼樣去愛這個地方。

 

Q這部影片揭露的地方可以變成強烈的控訴,國家與強權暴力,但你選擇不以控訴出發,而是以感情層面出發,為什麼?

廖克發:我不想控訴,是因為我很希望觀眾可以打到馬來西亞人,他們受到的教育是「馬共是邪惡的」,而用控訴的方式很難感動人。很多國家經歷過內戰,我希望馬來亞可以成熟地去面對這件事情。有人問我為什麼特地拍馬共,我說,我不是故意拍馬共,如果我的祖父當年是英軍聘來去打馬共的honga,那我就會去拍honga。如果會有那樣的片就可以達到對話,我覺得這是對我們國家有幫助的東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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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 要怎麼推薦這部電影?

陳璽文:現在我們在研究發行的可能性,也會到不同國家去參與影展,目前因為仍在申請中。

廖克發:我非常希望可以在馬來亞放,影片中很多人,他們年紀很大、都不可能回馬來西亞了,我想把他們的臉帶回馬來西亞,讓年輕人看到馬來亞的過去。剛剛提到子女會被牽連,所以很多父母會隱瞞這段歷史,用「在森林失蹤」之類的理由不見,因為他們不希望小孩到處亂講。片子提到的「新春時代」就像台灣的白色恐怖,留下很大的恐懼感。當年,舉報馬共是有獎金的,有人抓你去盤問、你供出名字、家人出賣家人,大家對這個議題都很害怕。我之前燒錄一個光碟給大伯,裡面有阿嬤,隔天他還我光碟,說他不敢擁有這個光碟。這個陰影一直在他們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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